夜里太暗,看不清那人的脸，但那双眼睛宋知瑜绝不会认错。
傻子看他的时候，一双眼睛黑溜溜,像摇着尾巴的小狗。
而现在,不一样了,感觉不一样了……
肃冷的气息在屋内流转,却让他的脸腾一下就烧了起来，好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始终难以直视那双眼睛。
“你继续休息吧，我去隔壁。”
宋知瑜匆忙丢下一句话,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便飞快转身跑出屋门。
床上的人目光僵硬，在原地看着宋知瑜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匆匆离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手掌仿佛还残留有余温,身旁的被窝也依旧温热，他低下头,怔怔地看了半晌,只觉得身旁空落落，好不习惯。
这些日子就像在做梦。
他被关在一处四面都是墙的屋子里，神智从肉-体中剥离,外界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只能安静地看着，时间久了，他甚至有种错觉，好像这具躯体并不是他的，他只能作为旁观者，躲在识海深处看着“它”胡闹。
可有时候他又会觉得,这种状态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放松的时刻，可以不去想自己肩上担负的责任，心安理得地将灵魂放空……
这一夜，主卧和侧卧的两个人都是睁眼到天亮。
伺候的丫鬟照例在门口等着，却见主卧的门一开，身材高挑的英俊男子穿着一身黑走了出来，一双乌黑的瞳孔中满是疏离。
“少爷？”丫鬟不由得惊叫起来，险些砸了手里的盆，“您这是……好了？！”
对方淡淡颔首，随后走到侧卧门口，抬手正准备叩门。
嘎吱一声，门从里边打开了。
“醒了？”梁无霄垂着眼，正在思考要继续说些什么。
宋知瑜却已经冲他露出了一个笑：“早啊，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待会儿你爹肯定会找唐大夫来给你做检查，我没办法陪你，只能麻烦你自己在家等着他们了。”
梁无霄听懂了他的提醒，但还是顿了一下，问他：“……你去哪里？”
“去外面，办点私事。”
有很多话都是当着外人的面没办法直说的。
梁无霄见他拧身要走，下意识伸手想拉，但在指尖已经碰到对方手臂的时候又僵住。
随后，他低头，沉默地看着自己抬起的手，黑沉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措。
为什么这么顺手？
方才他是想要抓他的手。
“你们都先下去。”转过头，梁无霄利落地吩咐那些碍眼的下人们都离得远远的。
看出他意图的宋知瑜紧接着就飞快解释道：“我们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所以，我不能总是待在这里。”
“我和你一起。”梁无霄说。
宋知瑜断然拒绝：“不了吧，两个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不太方便，你还是留下来应
付梁赓更好一些，我一个人可以的。”
“外面危险。”梁无霄语调逐渐冷淡，隐隐藏着几分谁也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再次强调，“我和你一起。”
“你是在命令我吗？”宋知瑜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现在你已经不需要我时时刻刻待在身旁了，我们就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好不好？”
“……”
对方的语气就像是一根刺，忽然就扎进了梁无霄的喉头，堵得他瞬间沉默下去。
而宋知瑜也猛然惊觉自己方才的态度好像太过生硬，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以后，又放软语气道：“留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就越是危险，我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办法出去，等出去以后，我们再说其他的事情，可以吗？”
“随你。”梁无霄转身离开，重新又变回了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梁掌门。
宋知瑜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慢慢收了回去，一个深呼吸后，飞快往前走去。
他现在只想自己待着，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和梁无霄说话，更不知道和对方相处时又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昨夜他一直没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发现他其实根本无法应对“傻子”消失以后的情况。
明明之前他一直期待着对方能够赶快好起来，可是当对方真的恢复以后，他却又觉得煎熬。
就好像原本拥有的一样宝贝忽然间又要物归原主，他想回避这个问题，更是因为他不想听到对方跟他说过去的那段日子是个错误。
——此前多谢你照顾，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就把那些事儿忘了吧。
——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会统统都还给你。
如果梁无霄对他说出这种话，他想，他大概会生气。
可他生的又是哪门子气？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对方已经按照期望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可只要一想到这种话会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有点伤人。
那倒不如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出去逛一逛。
他走出梁家，开始沿着街边慢慢走，顺便思考着“灵晶计划”和登仙塔的事儿。
*
正午时分，太阳高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