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剑第一次察觉到不对劲,是他去江西一带处理江湖纠纷的时候。
此事说来其实不复杂，无非是老帮主去世后，新帮主的位置一直悬而未决。
老帮主的大弟子练达老成,在门派弟子中极有声望,小弟子又是老帮主的继子,武学天赋更胜一筹，深得门派长老们看重。
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最终无计可施之下,只好求助老伯,请他这位江湖上最有声望的在世佛陀来判定谁才是最合格的下任掌门。
这件事本应由乔衡亲自到场处理,但实在是路途遥远，而且彼时他刚从杭州回到苏州不久，接连旅途奔波，老伯认为他不一定能吃得消，于是就换作了孙剑替他去。
那负责迎接之人，对着孙剑客气地打听道：“听闻那律公子遇刺后伤势颇重，莫非正是因为这个才换成了孙少爷前来？”
孙剑虽然性子率直,却不是毫无成算之人,他说：“我只是听从老伯命令而已。”
对方含笑拱手：“老伯这么安排必然有其用意。”
然而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他每到一个地方，一开始是有人询问律香川的病情，再到后来则有人在他面前露出心领神会的神情，再附和几句诋毁律香川的话,到了后来已是有人敢在他面前直言恭喜。
孙剑不解：“喜从何来？”
对方像是受到鼓励，说：“恭喜孙少爷在老伯心目中的地位更进一步，彻底挣脱了那位律公子的掣肘！如今那位已不在人前出面，岂不是证明了老伯已然放弃了……”
孙剑当即大怒。
胡说八道！他根本懒得听完,直接将对方一剑封喉。
他火速骑马一路疾驰回了孙府。
到底是谁人传出了这等谣言？
老伯放弃了律香川？恰恰相反，不知为何老伯反而愈发器重对方，很多次他前往书房见老伯，都能看到父亲拿着律香川批阅的文书沉吟，称得上是“手不释卷”。
他听说若非律香川不愿意，老伯差点将韩棠分给对方当护卫。
要知道连他这个亲儿子都没这个待遇！
这等言论实在太过歹毒，字字戳人软肋。且发展的未免也太过迅速，律香川那家伙这才多久没出现在人前！
但微妙的是，仅从表面上看，这些言论说得还算是有理有据。
此时此刻，孙剑对视着乔衡的双目，说：“那些外人说的风言风语，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乔衡目送着孙剑离开，他看向叶翔，问：“外面在说我什么？”
身为曾经高老大麾下的第一杀手，叶翔的消息相当灵通，他自有独家的消息渠道。他说：“都不是什么好话，不听也罢。”
乔衡见他这个反应，心里猜测得**不离十。
“是说我在杭州遇刺后，现在已是病入膏肓、危在旦夕了？”
叶翔没有说话，以防被套话。
乔衡又抛出一个可能性：“还是说老伯已容不下我了，觉得我功高盖主、日渐势大，于是直接先下手为强，好为自己的儿子修桥铺路？”
都是些换汤不换药的内容。
叶翔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看来你都知道。”
“是不是有人把孙剑也编排进去了？”
“他们说孙剑在你重伤初愈时，趁你不备将你幽禁在不知名之地，成功夺权。”
乔衡听完后老实地说：“这听上去像是我会做的事，而不是孙剑。”
叶翔竟是分不清他骂的是自己，还是在嫌弃孙剑。
乔衡也不奇怪为什么会有人这样揣测，别说是旁人会这样胡思乱想了，连陆漫天都这样猜测过。
这些在私底下流传的阴暗想法，在原主没有出事时，就从来没有少过。
什么律香川和孙剑如今都大权在握，日后必有一争，又有什么律香川是老伯给孙剑设置的磨刀石。
后来在杭州遇刺后，更是一度谣传到他已死亡的地步。
总归是上不得台面的茶余饭后闲聊之语。
叶翔欲言又止：“但是律公子，你现在的处境真的很像被人软禁在孙府中。”
若不是他亲眼见识过对方与老伯相谈甚欢，更领略过老伯对他的重视，如今对方这副失去内力，为保安全不得不久居府内的状态，真的与变相的囚/禁没有两样。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去哪里都差不多。”
乔衡的手中还捧着孙剑做客时，他为自己倒的一杯茶，那倒映在茶水中的秀雅面容，这本是一副不属于他的陌生面孔。
困住他的从来不是孙府，而是这具属于他的皮囊，以及这一个个数之不尽又不尽相同的世界。
他把手中的茶杯推到一边，笑说：“不过你这样一说，好像的确很容易引起别人误会……”
但反正是老伯和孙剑在背黑锅，以他们两人的身份，身上供人指摘的污点也不差这一个了。
……
认真来说，乔衡并没有一直待在孙府闭门不出。他的足迹没少出现在苏州城内各处，由于他不爱大张旗鼓，这才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叶翔以前执行快活林的任务时，观察过许多乔衡这个年纪的江湖权贵，他们大多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