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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1 / 2)

少年天子决定将景长嘉问斩,对朝廷来说着实是一件大事。

一来他们陛下与景长嘉一同长大,有着非同一般的情谊。此时能狠下心将之斩草除根,已然显现出日后的铁血手腕。

二来……则是景长嘉遍布朝中的“爪牙”。

这个朝堂与景长嘉没有关系的朝臣太少了。他主持过开明元年的科举大选,还或是举荐、或是提拔了不少人才进京。

可偏偏云中郡王不爱交际,他施了恩惠,却又与人家没多少交情。此时确定他要被问斩,与他有关的人一时间人人自危,竟没有多少人替他求情。

拉扯了大半月的事情,竟然就这样轻飘飘的落响了尾声。

杨以恒只觉心中一股邪气,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哽得他一甩袖子,直接退了朝。

可这对何清极而言,却是个值得庆贺的喜讯。

天子长大了,总要亲政。云中郡王手伸得太长,就该除去。在他看来,这是杨以恒成长为一个合格帝王的象征。

是以众人散了朝,他便径直往勤政殿去,想要鼓励一番这个终于长大了的学生。

景长嘉那边得到消息,倒是稍晚一些。

给他带去消息的人也不是旁人,就是镇抚司狱的指挥使司蔺获。

作为指挥使司,他带头违反律令,拎着瓶蔷薇露就去了景长嘉的牢房。

那牢房光线暗淡,他提着一盏马灯走进,光线刺得景长嘉眯了眯眼。

蔺获注意到了他的神色,抬手将马灯的光线调暗了,才又晃了晃手里的蔷薇露:“喝一杯?”

“喝啊。”景长嘉笑着伸手,“开门。”

“你这是住的时日久了,把自己也当个主人了。”蔺获嘴里不饶人,手中却已经开了锁,带着灯与酒进了牢门。

他也不与景长嘉客气,找到稻草堆径直坐下,直接道:“陛下准备杀了你。”

“让我好等。”景长嘉坐在他对面,“你今日过来,是给我践行?”

“何清极高兴极了。”蔺获答非所问,“他是你选的人。”

“这岂不正好证明我眼光好。他一心尽忠。”景长嘉敲了敲蔷薇露的瓶子,“杯子呢?”

蔺获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两个杯子,郑重的斟满后,才递给景长嘉一杯。

景长嘉一口饮尽,大笑道:“好酒!”

蔺获没有说话,只再给他斟满一杯。

蔷薇露口感清甜,余味悠长,是京中富贵人家们极爱的甜酒。因着不易醉人,也是高门大户请客做宴时常见的饮品。

景长嘉喝遍了京中的蔷薇露,连宫中的都不及蔺获带来的这一瓶香甜清冽。

他心中快活,酒又极为合口,便一杯接一杯的豪饮。

蔺获安静的给他斟酒,直到酒瓶空空,他才扔开瓶子,问:“就这样了?”

景长嘉端着酒杯眯眼笑看他:“什么?”

蔺获垂了眼:“没什么。行刑那日我当值,不会送你。”

“那就劳烦蔺指挥使派个人来,给我送一碗肉。”景长嘉将最后一杯酒饮尽,“免得那黄泉路上的孤魂野狗,见我一个人,还手无半两资产,便来吓唬我。”

蔺获冷笑道:“你也会怕黄泉路上的孤魂野狗?”

“怕啊。我怕极了。”景长嘉把酒杯还给他,“所以才特特找你要肉,好一同拿去贿赂它们。”

蔺获冷笑一声:“无聊。”

他夺回酒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镇抚司狱。

景长嘉笑眯眯地与他挥手道别。

短暂明亮过的牢房再次暗淡下来,景长嘉把被蔺获坐塌的稻草堆再次拢好,才又坐了下去。

他呆呆地看着牢门,突然便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不然那些压下去的思绪,怎么又会纷纷冒出头来?

就这样了?当然不是。

他当然不是一开始就认命的。

在察觉到杨以恒的心思后,他想过直接离开京城。

他有钱、有兵,哪里去不得?

可然后呢?

他一走了之,杨以恒按得下这口气吗?以杨以恒的脾性,势必会满天下的抓他。他是决计不肯一辈子躲躲藏藏的过日子的。不想过这种日子,他又该怎么办,直接反了吗?

景长嘉笑着摇了摇头。

谋反两个字说来容易,可一笔一画的背后都是流血成河、尸堆成山。他若要为了一己私欲走上这一步,那他十四岁时执起的长丨枪又算什么?

他在寒风朔雪里凝起来的脊梁,难道只是为了大将军荣耀不朽么?他若只是为此,又何必回到京城,又何必护住杨以恒。

眼看着一切都在变得更好,他要为了一己私欲……去毁了一切吗?

没意思。

怎么想都没意思极了。

他在十七岁的时候失去了所有亲近的长辈,大抵命中注定杨以恒也要来上这么一遭,让他在十七岁的时候,亲手手刃自己唯一的哥哥。

就这样吧。

景长嘉“哎哎”笑叹一声,仰头躺倒下去:“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

“……只当漂流在异乡。”

左右他已经在异乡漂泊了十几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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