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蒋婉从公社出来，就往自家方向走去。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还记得她的人，都惊讶地盯着她看，有几个婶子问她咋回来了，她也没回答，只是低着头匆匆地往前走。
蒋家很穷，住在村里偏僻的一间破砖房里。蒋婉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坐在屋门口剥毛豆，她动了动唇，喊了声“妈”。
女人就是蒋婉的妈李芬，她抬起头，一下竟然没认出来这是自己女儿，看了好几眼才认得，惊得手里的毛豆都差点掉在地上，“你咋回来了？”
蒋婉走过去，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一脸愁苦，“妈，我跟那死鬼离婚了。”
李芬惊叫出声，“离婚！好端端的你离啥婚？”
“我受不了了，他一天天的就知道喝酒和打我，你看我脸上身上的伤。”蒋婉指着自己脸上的淤青，恨得牙齿痒痒，“再不跟他离，我非被他打死不可！所以我刚才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村长，想把户口迁回来，我不想回去了。”
“你啥意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你这样半路跑回娘家的，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别人都会说你是个被男人抛弃的女人，是个二手货，咱家丢不起这个人！”
李芬完全顾不上剥毛豆了，从小板凳上站起身，没好气道：“再说了，家里没有给你住的地方了。你以前那屋给你弟弟当了婚房，你弟媳妇现在也怀了……”
“妈……”蒋婉的眼眶顿时红了。
怎么说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李芬见她掉泪，心头一软，上前安慰道：“你听我的，这夫妻哪有不闹矛盾的？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回去好好跟他说说，赶紧生个孩子，男人有了孩子就知道上进了。”
蒋婉觉得可笑，“妈，他就是因为这个打我的，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我去检查过了，我没毛病，分明是他有毛病，可他就不信！”
“你多跟他说说不就行了吗？有病那就去治，镇上卫生院治不好就去县城医院，反正总有办法的。再说了，你以前跟那个坏分子不清不楚的，闹得名声不好，有人愿意娶你是你的福气，你跟他离婚，还会有男人愿意娶你吗？下半辈子咋过！”
李芬拍了拍她的手，“听妈的，回去好好跟他说说，好好过日子。”
蒋婉想说她跟那人根本没法过，她真的会被打死的，然而这时，屋里走出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人，不满地抱怨道：“妈？我饿了，你大孙子也饿了！”
李芬一看是自己的儿媳妇，赶紧说：“好好，妈这就给你做饭，你进屋等着。”
女人看一眼蒋婉，认出她是大姑子，脸上还带着伤，心想她肯定是被家里男人打了，过得不好，所以跑回娘家了，心里瞬间警惕了起来，却佯装若无其事地问：“妈，这是大姑子吗？她都嫁出去几年了，咋突然回来啦？是回来看爸妈的吗？”
没等蒋婉说什么，她又继续说：“大姑子，你赶紧进屋坐呀。只是……”
她有些不好意思，“你那屋……妈说让我住，我肚子里的孩子快出生了，需要个住的地方呀。所以，你回来看看咱爸妈还行，住是没地儿住了。”
蒋婉咬牙，她妈还对她客气点儿呢，这个外人居然跟个女主人似的，鼻孔朝天地看她？
李芬很重视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那关系到他们家的香火，生怕惹得儿媳妇不高兴了，坏了家里和气，影响到孩子，只能对蒋婉说：“我跟你爸身体还行，没啥事儿。你赶紧回去吧，别被人说了闲话！”
蒋婉这次回来，就是打定了主意不回去的，结果她还没进屋就要走？
她干脆哭起来，控诉自己过得多苦，是怎么被自己男人打的，可李芬虽然同情她，还是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没多久，蒋婉的爸也从地里干活回来了，一见到她同样吃惊，首先想到的也是女儿跟她男人离婚了，就这样跑回娘家，是一件丢人的事，也让她赶紧回去。
嫁了人就得过一辈子，男人喝酒之后发酒疯是正常的，好好开导他，让他少喝点酒不就行了吗？
眼看自己爹妈都让她回去，完全没有让她回家的意思，蒋婉一阵心寒。
果然，出嫁的女儿是没有家的。
她眼泪掉得更凶了，没办法，只能转身离开。
她拎着东西慢慢地走在田间小路上，整个人茫然又无助。
她现在孤家寡人的，又是个女人，能去哪儿，又能依靠谁呢？
这么想着，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陆昭衍的身影。
刚才在公社门口的匆匆一瞥，就跟自己十几岁情窦初开那时一样，只是看到他，就觉得心动。
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过好看，个子又高，是其他男人比不上的。
可惜在村里人看来，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他是坏分子，村里估计没有姑娘愿意嫁她。就像几年前，只有她会接近他一样。
现在……如果她愿意跟着他，他想必是感恩戴德的，自己或许能混口饭吃。要是再给他生几个孩子，那他不得把自己供起来？
蒋婉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又有了希望。
她是知道陆昭衍家在哪儿的，凭着记忆朝那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