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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重之礼(2 / 2)

姐,萧月桢的生肖。

“若是奴婢没有看错的话,”韩嬷嬷柔声道,“此兔,应当是由象骨雕成的。”

“象骨?”萧月音在雕花铜镜里看向自己的乳母。

“公主忘了,奴婢本是出身商贾?未出嫁时,奴婢也曾帮家中料理过一段时日的生意。象非我中原兽类,象骨更是稀有之物,只能经由西域商人以数倍溢价传到中原,”韩嬷嬷又沉思了片刻:

“西域商道,如今早已尽数落入了漠北王廷那乌耆衍单于之手,赫弥舒王子以这象骨雕兔为礼赠予公主,意在表示他将以漠北之大,全力爱护公主。”

韩嬷嬷这样一说,萧月音只觉得手中的兔子,明明身如轻燕,又忽然力重千钧。

弘光帝身体力行,倾大周之力娇养萧月桢;如今“萧月桢”尚未出嫁和亲,便得到了未来夫君以整个漠北爱宠的重诺。

若是萧月桢没有突生恶疾,一切又该是如何顺风顺水呢?

而如果她真的答应了与萧月桢的交易,待到萧月桢病愈,这位千恩万宠的大公主,就会远赴漠北王廷,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回来。

那时候——

萧月桢与裴彦苏终成眷属,她也能实现从小的夙愿,脱离佛寺,得了清净自由。

她到底是否应当答应?

韩嬷嬷今日并未与这个她早已视为半个女儿的萧月音一道入宫,只见她陷入了沉思,自己也顺势想了许多。

萧月音是弘光帝与元后卢氏最小的女儿。当年卢氏为还是太子的弘光帝连续诞下两名儿郎,到弘光帝即位次年初,再次身怀有孕。

所有人都以为,一切会如同之前那般顺遂,却不想到了年末生产之日,在卢氏先产下萧月桢后,突然大出血,数十名太医和稳婆使尽了浑身解数,仍然只能保得卢氏勉强诞下同胞的萧月音,可怜卢氏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便撒手人寰。

皇后薨逝,本就是大事,那日众人手忙脚乱之后,恰有钦天监监正直言,说大行皇后所怀之双生胎中小的那位皇女,生来克父克母,对大周国运极其不利。

弘光帝本就沉浸在发妻丧生的悲痛中,满腔怨懑无处施泄,钦天监监正又言之凿凿,更是拿出了一幅周详无比的推演图,证明自己所言并非耸人听闻。

于是,弘光帝当即拍板,将萧月音送往宝川寺,并杖杀了当日所有知晓此事的太医和宫人,封锁了消息。只对外宣称,大行皇后产下一名皇女后,便不幸薨逝。

随后,除了与弘光帝和萧月桢最亲近的人之外,几乎无人知晓萧月音的存在。

这位同样出生丧母、却被莫名扣上了不祥大帽的皇女,就这样孤苦伶仃地在宝川寺中艰难长大。

父皇偏心至此,若说萧月音没有怨恨,那必然是假的。否则,一年寥寥数次秘密入宫向父皇和兄姐请安归来,目睹了姐姐如何被万千宠爱、被妃嫔命妇们无垠夸耀又在父皇膝下尽情讨欢后,萧月音那双如小鹿般惊怯的美目,也不会难掩失落和艳羡。

可是这姑娘生性坚毅,嘴上从来不会有半句怨怼,一切的悲苦和不公,都只能默默忍下。

到了而今,也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裴彦苏与萧月桢两情相悦之事尽管传得邺城内人尽皆知,可人心肉做,萧月音与萧月桢几乎生得一模一样,姿容绝艳,又是一贯柔婉可人的性子,做了裴彦苏的枕边人,日子久了,这状元郎如何能不动心?

再者,漠北虽为蛮荒之地,可裴彦苏从小生长在汉地,一身萧疏轩举,习的是圣人之道、行的是君子端方,听闻那乌耆衍单于对他提出的种种要求几乎言听计从,有他在萧月音的身边保护,日子又怎么会难?

想到此处,韩嬷嬷看着铜镜中那张清雅秀美而欺霜赛雪的脸,便愈发欢喜起来。

***

几日之后,已经获封“永安公主”的萧月音,在邺城周宫门外,正式与这座本就陌生的宫城告别。

弘光帝并未前来送行,她的两名兄长并着嫂嫂们,倒是一早便到了。

登上马车之前,萧月音特意往那随行僧侣之中看了一眼,并未见静泓的身影。

不过她已无暇顾及这些,只用心与兄嫂们话别,言语间,难免惹下几人真挚的热泪来。

无论她是否答应萧月桢的那个交易,此番离开邺城,她都很难见到这两位兄长了。

对他们,萧月音反而更加亲近。毕竟,在她漫长十七年的皇寺生涯之中,两位兄长也是为数不多的,会抽空来悄悄看望她、竭尽所能为她带来温暖的人。

一去即为永别,萧月音难掩伤怀,是以独自在车厢中坐好、整理衣裙和满头的珠翠时,眼角仍然挂着泪痕。

却不想,当她要掏出巾帕拭泪时,马车轻微摇晃,是一直并未露面的裴彦苏,开门入了内。

正正对上了她哭得红肿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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